活页抄

如果说,

【深呼晰】Rainbow 01

*不是甜饼,也不BE

*时间地点双架空,中篇,后期有肉

*已婚已育社畜老王X 街头弹唱艺术家小周(不完全是)

*OOC,无法上升,无雷可排



 

 

1、

 

关灯,打卡,锁门。

 

夏初,天已经全黑,时间就真的不早了。王晰又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。

 

电梯颤颤巍巍下行,楼老,顶光也跟着晃。眼镜忘记留在工位上戴了出来,也懒得摘,隔着镜片上的指纹和油脂,眼皮先松懈了些无神地随着楼层数字倒数,六楼,五楼,四楼……手伸进西装口袋摸出压得皱皱的烟盒,探着脖子叼出一根,放回口袋的时候换出打火机捏在手里。刚好电梯门开,跨步点火深吸一口,跨出大楼的时候闭目朝天呼出一大朵烟云,一天又算熬了过去。

 

三十四岁还没混出什么名堂,在职场上就算是被判了个死缓。家里还有老婆女儿要养,男人早丢了年少时敢随口丢出“老子不干了”的傲胆,也没了那些悲天悯人和觉得社会唯独负了自己的幼稚想法。逞一时英雄回家就得喝西北风,自尊算个屁。

 

暖风裹得人出了一身黏汗,把袖管卷起来都多了几分阻力。嘈杂声越来越大从主街上传来,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人群被分割在主街的两侧,中间戒严无人的街道更显得晃眼的亮。

 

是一年一度的Mardi gras parade又到了。这个举世闻名的LGBT大游行王晰年轻时也同朋友一起参加过几年的,虽然自己结了婚生了孩子,但也看过身边兄弟出柜时闹得天崩地裂似的场景,听过故事觉得挺可爱也挺不容易,他也乐意支持兄弟和他们的群体。

 

深吸了最后一口把烟屁股往旁一丢也凑了过去,和最外层一圈看热闹的人隔出了可穿风而过的距离。和招摇齐呼口号的人群多少显得格格不入,年轻人手上身上遍是彩虹元素,低头瞟了眼自己深灰色皱巴巴的西装,用力抻了把衣角算是合了群。

 

早没了力气为平权高呼呐喊,也不是想凑热闹赶时髦,但这么早回家去干什么呢?

 

像大部分夫妻一样,王晰在该结婚的年纪碰上了妻子,两人理所当然地接受大家的祝福结了婚;也像大部分夫妻一样,在女儿出生不久之后莫名其妙地关系就淡了,其中甚至一场激烈的大吵也没有。抬手看看表快十点了,回家也不过是睡前的两句寒暄,一天同妻子说话的字数还不如和早餐店小李闲聊的多。

 

眼前花车一辆辆地过,王晰眼神虚着跟随。花车大小不一但都被打扮得花哨各异,车头一般站着一到两个主唱,四周再环一圈舞蹈演员带动气氛,往天空抛出彩带金纸,点燃人群的多巴胺。

 

听着歌晃着脑袋,中年人找回了些年轻时候蹦迪的乐趣。会唱的歌跟着哼两句,不会唱的也混在年轻的嗓音里笑着学两句。又结束一首,切歌的几秒钟空白总是让人尴尬,人声先前奏而出的一瞬间王晰深吸一口气眼睛恢复了焦点,是《over the rainbow》。自己很喜欢这首歌,倒不是因为其中寓意,还是承着少年时的几段故事。

 

眼神自然去找声源,王晰有些趔趄地垫着脚贴近前排,想看清花车上的人。

 

眼镜被强光闪着什么都看不清,一把扯下也只能努力眯眼看个大概。和之前花车上活泼风格的主唱们都不一样,一袭珍珠色长裙裹着的瘦小身体站定在车头,羽毛和白纱绕成的面具顺着一头黑长发遮着脸,只有随着歌曲旋律会微微左右晃动,裙子上镶满的亮片也随着她的律动忽明忽暗闪入王晰眼中。

 

好美,和她声音一样美。

 

像她身上笼着的那束光一样,那声音像是冲上天去敲击了大玉盘似的月亮之后又倾泻而下,是从没听过的清脆穿心。又像是流星划破鼎沸的人群,直直地灌入耳蜗的最深处,和自己的心跳声重合了。她唱“and the dreams that you dare to dream really do come true”,王晰偷偷抹了一把眼角,没想到三十四岁的心还能再经历这份悸动。

 

照例每辆花车只能唱歌曲中的一段,唱歌的人慢慢转去他视线够不到的位置,音乐收起之后渐行向聚光灯之外的街尾。

 

人太多没法逆着人流移动,也没想跟着去,听过这一首也够自己咂摸好些日子了。哼着刚才的旋律,发现自己的低音声线刚好能隔八度和她唱同一个调,步子久违的轻快,踢着石子被人群推向地铁站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2、

 

王晰挺爱音乐的。

 

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和几个哥们组过乐团,他是吉他手。大家都挺业余的,乐器用的不甚通顺,但年轻人演出都是以热血激情为重,观众看的多半也只是一个共鸣。

 

年轻的时候谁都做过梦。临毕业的那阵子,哥几个还向唱片行投过简历和demo,也去酒吧转悠过,最终还是在一个月晴之日互道珍重,分道扬镳。

 

也不是谁的错,怨不得自己也怪不得社会,都是命。

 

王晰挺相信命的,小时候母亲说有位大师帮他算过卦,卦象上说他而立之后事业会越来越好,所以母亲自小挂在嘴边的就是劝他要耐得住时间。但这也三十有四了,运势却迟迟未到,可能还是耐心不够。

 

王晰性格里不是没有那些乖张的因子,但他除了音乐对旁的都兴趣缺缺,所以表现出来的就是不争不抢淡然的样子,连每周例会他都搬把椅子坐在最靠窗的角落。倒不是工作能力问题,就因为对争权夺利的谄媚之事都敬而远之,天天对着电脑塞着耳机,所以至今还是个普通职员。

 

那爱情运呢?也许是当时对小孩子不便说细,于是对这部分的命也摸不太清。但王晰想,都已婚已育也人到中年了,还谈什么爱情这种小儿科的把戏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3、

 

这几天王晰的耳机里放着的是各种版本的《over the rainbow》,听一会儿就切歌,不停切歌敲击键盘的声音越来越大,烦躁,原来觉得表意抒情完美的歌现在怎么听都差点意思。

 

摘掉耳机往桌角一撇,深舒一口气往椅子背重重靠了靠,盯着天花板空调出气栅上结着的蛛网愣神。耳中惯性地响着刚才的旋律,若有似无地,声线却不自觉地套上了那天游行中碰到的小银铃。他闭眼嘴钩钩地,努力在脑海中厘清当时的每一分细节。

 

花车是深蓝色调的,护着人的栏杆上应和着主题围着一圈七彩的花束,花车上的人也都穿着彩虹色的服装挥舞着彩虹旗,所以站在车头的人显得特别乍眼。穿着高跟鞋也不高,整个人瘦得干瘪的怕是车子摆动幅度大了人都会跌下来,看得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护她。可声音虽然空灵但却有力量,可能是个很倔强的女孩子吧。

 

越想越觉得有趣,想了解更多关于她的事,但人海一别哪有可能说再见就再见,更何况也不是什么非她不可的人,想着就刷了卡出站。

 

王晰几乎每天加班,有些时候因为公事,也有单纯不想回去”那个家“的日子。每天到家附近地铁站的时间都挺晚了,地铁站空荡荡的错落地响着“滴、滴”的电子音,自己皮鞋敲在地砖上的声音清晰,王晰就故意再拖重了点脚步往出站口悠悠地走。

 

出站通道很长隔绝着外面的暖风,顶灯一个隔着一个亮着,像在告诫还没回家的人快点回去。

 

远远地王晰就瞟到隧道中一个没亮的灯下站着的男孩,几乎每晚都会打照面王晰也懒得抬眼去看他,专心用鞋尖数着地砖的格数。

 

男孩一直在这个出站口的隧道里弹吉他唱歌,和别的街头弹唱艺术家也没什么大的区别,就是年龄和个头都更小一些,瘦瘦弱弱的看起来像高中生,放他一个小孩半夜在地铁站卖唱父母得多担心,想必也是个苦孩子。男孩身前的地上躺着敞开的吉他琴盒,琴盒底部是一溜码得整齐的CD,吉他弹得磕磕巴巴,但声音是比一般少年还要纤细一些的纯净和舒服。

 

通道里没其他人,今天唱的是首没听过的英文歌,这让王晰更提不起兴趣,加快了几分脚步避免一对一社交尴尬的发生。临近小孩的时候刚好弦落,忽然的沉寂又给王晰添多了份不自在,就在错身走开了五六米之后,王晰步子顿住越放越缓……

 

没有前奏的,他听到男孩清唱,

 

“Somewhere over the rainbow way up high, there’s a land that Iheard of once in a lullaby……”

 

吉他和弦一顿一顿地加了进来,男孩接着往下唱,王晰却没敢回头看他。

 

是花车上的那个女孩,不,是男孩……原来他的女神就是这个卖唱的小男孩?

 

像是逃跑似地乱踢着步子加速逃了回家,回家漆黑一片,同往常一样,妻子陪女儿一起早早睡了。随便收拾了一下倒在床上,盯着不发光的灯泡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
 

慌了,为什么慌不知道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4、

 

那之后,王晰每天下班都会提早一刻钟,赶提前三班的地铁回家。

 

倒不是真的回家去,出站后他就远远地倚在地铁通道的底端,旁边立着个墨绿色掉漆的垃圾桶,顶上满是乱堆成丘的烟屁股。和卖唱的男孩面朝同一个方向听他唱一刻钟的歌,之后趁他蹲下合计一天的进账和收拾吉他的时候掐烟回家。

 

中间也没障碍物,偶尔有人走过,余光刚好可以感知到那边人轻轻的晃动。歌声徐徐从上风向吹来,相隔二十米的距离却好像伏在耳边唱,闭上眼听就更像了。

 

男孩唱歌习惯尾调用气音,听起来轻飘飘的,比空气要冷几度。听不出喜悲情绪,《甜蜜蜜》没那么甜蜜,《爱的箴言》也没那么坚定,总是淡淡地唱。听他唱了很多老歌,中间也夹杂着些新潮的网络歌曲,浮躁的调子过他的口都变得顺耳动听,很奇怪。

 

他最喜欢邓丽君,和自己一样。出现频率最高的是《千言万语》,王晰也最喜欢。

 

王晰不知道为什么听他唱了这么多遍千言万语,他前奏的和弦还是弹得这么烂。深含一口烟用鼻腔轻跟旋律,弯着眼角想可能和他唱歌有天赋一样,吉他命中注定不适合他。

 

命中注定啊……

 

不知道小时候的大师有没有和母亲说过这一段。但这算哪门子的命?

 

心脏先他一步乱了手脚,他不知道那是什么,但知道这样下去不对。

 

这首《千言万语》还没唱完王晰就提腿要走,王晰的千言万语还没张口就想逃了。经过男孩面前的时候王晰暗掐了把拳转向了他,蹲下看着他磨得秃皮了的黑色马丁靴,在琴盒里放下了一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就起身离开。

 

吉他弦声坠落骤停,他的袖子被不轻不重的力道拉住,他这才回头对上男孩的脸。

 

这是他第一次看清他的脸,或者说是真的看到他的脸。但看到的时候只觉得理所应当,是花车上藏在羽毛面具之后的脸,也是配这清澈嗓音的脸,是清秀未脱稚气、眉骨勾画清晰的少年人该有的样子。

 

笑得很可爱。

 

吉他挂在他身上显得尤其大,男孩眼睛弯得像月牙儿,一手抓着王晰的胳膊,一边弯腰抓了两张专辑递给他。他说哥,今天零钱用完了找不了您,一张专辑六十,要不我给您两张吧,如果您不需要两张也可以改天拿专辑来和他换零钱……

 

像铃铛细碎地在耳边响,叮叮当当念叨个不停,眼睛眯得快看不见了,牙齿呲得洁白整齐。愣愣怔怔地接过专辑,专辑是自己灌的,和其他街头艺人一样,只是男孩还细致地用白得发蓝的A4纸裁了做封底,上面还临摹了简单的插画,努力写正的歌名,中间大大地写着”周深/CHARLIE ZHOU”。

 

原来他叫周深,也和他很般配。

 

王晰想走但胳膊上的小手还没肯放开,

 

“我叫周深!”

 

“王晰。”不知道该怎么回复,王晰本能地报上名字,却得到了脆生生的挥手道别,

 

“晰哥明天见!”

 

回家之后妻子和女儿掩着门都睡了,王晰打开客厅的电视,轻手轻脚地拆开CD,塑料盒便宜稍微用力就容易裂,捏着边塞进DVD机里,像是对待金贵的礼物。

 

男人蜷在小板凳上耳朵几乎贴着扬声器,膝盖撑着下巴,屏幕的蓝光落在王晰微微跳动的眼皮上,电视声音已经调到最小,但听得很清楚。因为录音设备简陋,换气声和嘴唇张合间唾液的牵连都原封不动的被记录下来。

 

王晰一遍一遍地听,最喜欢的还是《千言万语》。

 

听他唱“那天起,你对我说,永远的爱着我“,王晰不禁接上”千言和万语随浮云略过”,他才发现他和他的声音是这么的和。

 

听着他唱“我每天都在祈祷,快赶走爱的寂寞”,第二天拂晓的红光从窗前照了进来。

 

 

 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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